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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9 章 (2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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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肖季蓮,你看看你的那些朋友、你的夫君,他們哪一個不想你死。

這世界真是好沒道理,他江家滅人滿門滅得,肖家覆仇卻引起眾怒,所有人聯手要擊殺她。真是可笑至極!

沒了那些樂器制造的噪音,一時間世界都清凈了許多。

靈稚瞧瞧地下碎了一地的玉石,心中憐惜地很,可都是上好的清音玉,若是拿去賣錢,指不定能換多少呢,能再買一個肖家也說不定了。

哎——想想自己真是敗家,這玉家的東西可不就是自己東西。

三青鳥在空中揮舞著翅膀,沒有主人的命令,它也不敢妄動。

靈稚看著這只鳥,心情很是不好,它越是不停地鳴叫,她就越是想把這只鳥抓來燉湯喝。

“陽青樺,你要是再不把這只鳥弄走,就別怪我不客氣了。”陣靈恨不客氣地警告陽青樺,三青鳥雖是王母座下的神鳥,可它要是再這麽不知好歹地叫喚,就不要怪她不講情面了。

“肖季蓮,若是你此刻束手就擒,我便饒你一命,若是你還執迷不悟,那我便讓三青鳥將你誅之!”

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陣靈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。仗著一只在王母面前伺候吃食的侍鳥,也敢在她面前叫囂。這凡間可真是山中無老虎,猴子稱大王!

“是嗎?那你倒是試試看,你看這三青鳥敢不敢在我面前放肆!”

“你!豎子囂張!那我便讓你瞧瞧什麽叫出言不遜的後果!”

陽青樺將手指放在口中一聲長哨,下令三青鳥將其誅殺。

“大哥,不要!”

陽青櫟在旁想要阻止,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三青鳥直撲肖季蓮,絲毫不猶豫。

他閉上眼,不敢看肖季蓮的屍首。

可是,許久之後,卻未有三青鳥撕裂肉體的聲音傳來。

陽青櫟睜眼,只見明明歷代陽氏家主都要花上不少力氣馴服的三青鳥,此刻卻乖順地跟在肖季蓮身後,甚至還揮舞著翅膀繞其盤旋。

旁人可能不知,但身為陽家人,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三青鳥在邀寵。

不僅是陽青櫟,便是陽青樺也震驚了,這是怎麽一回事,他連吹幾聲長哨,想要將三青鳥喚回來,可是三青鳥卻完全不聽他的指令。

靈稚摸摸三青鳥的頭,“想不到你居然還能辨認出我來。”

她做陣靈時,遭人遺棄,浪跡於天地間,沒有身體形態,只靠一縷微弱的氣息混跡天涯,曾在三青鳥為王母尋食時,搭過它的便車,也幫過它的忙。如今看來這鳥這是知恩圖報的。

“好了,快回去吧。我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。”

三青鳥對著天長鳴兩聲,最終是戀戀不舍地飛走了。

“怎麽?這就是你們的殺招,還是說還有大招在後頭?”陣靈依舊慵懶地靠在黑霧化作的長椅上。

陽青樺不敢相信,三青鳥竟然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這不可能!三青鳥是世代守護我陽家的神鳥!怎麽可能聽你號令!”

若是神鳥都打不過,那他們此次圍剿還有什麽勝算?陽青樺不敢想,這肖季蓮入魔之後,到底是什麽來頭,何來如此深厚的功力,連神鳥也不敢與她為敵?

“你愛信不信,不信我也沒有辦法!”靈稚兩手一攤,無辜得很。

她翻身坐起,“玉家音律,陽家神鳥,說來輪也該輪到江家了。怎麽?江家家主不在,連反手之力都沒有了?”

陣靈看向最右邊的江家弟子,臉上充滿了善意的嘲諷。

江家有弟子看不慣她囂張的模樣,又不敢站出身來得罪她,躲在人群之中,沖她喊話:“魔頭,你休要囂張!當初我們方主以一人之力就可以屠你滿門,今日,就算是家主不在,你也一樣討不了好!”

此話一出,靈稚目現寒芒,戾氣橫生,算是徹底被激怒了。

黑霧幻化成鏈,在人群之中,精準找到方才挑釁的人,圈住他的脖子。

她稍稍轉動手腕,眨眼間,這名少年的脖子就被勒得差點斷氣,卻不知為何最後一刻,纏繞著他脖子的黑鏈卻消失了。

霧化成刀,一聲慘叫,血染藍衣。

少年的舌頭已經落地滾了幾個圈了。

他瞪大著雙眼,捂住自己鮮血直流的嘴,喘著粗氣,發不出聲,只能痛苦地“唔唔”叫。

黑霧散去,仿佛剛才的屠殺只是一場幻覺,是大家眼花了而已。有人捂住眼睛,有人捂住嘴,但誰都不敢再肆意出言不遜。

靈稚收起剛才的黑臉,又換上一副笑意盈盈的假面具。

“我最不喜歡別人對死人不敬了。他不懂我的規矩,我就破例教教他。江景安,門下弟子沒有規矩,可是你們這些上位者沒教的好。今日我就不收你的教導費了。”

“肖季蓮,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交出我哥哥!”

從始至終,江景安都沒有說過話,直到此刻,才出聲。以她的修為來看,這個肖季蓮根本不是普通的凡人入魔那麽簡單,這樣深厚的法力,殺人於無形,只怕她本身就是魔。

而江景安對於這場圍剿大會根本就一點都不感興趣,她只想救出她哥哥。

☆、除魔劍

“哈哈哈……”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,“同樣是做妹妹的,今日你卻可以在我手中理直氣壯地討要你哥哥,可我的哥哥卻是黃土一抔,墳上青草三尺高。可真是好沒道理啊!”

“那你想怎麽樣!”

“我想怎麽樣?”

陣靈舉高自己的手指,看著自己生長出來的黑甲,黑夜之中,與夜色融為一體,月色之下,卻可以感知到這黑甲上閃耀著一絲鋒利的冷感。

她伸出食指,黑甲在月光下亮得反光,魅惑道:“不如這樣吧,你殺了你身後這些人,我就讓你見一眼你哥哥。怎麽樣?這個交易公平吧!”

江景安身後的弟子一陣憤怒又帶了一絲察覺不到的驚慌,有人破口大罵:“肖季蓮,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頭,竟然敢提出這種毫無人性的要求來!你不得好死!”

眾人附和:“對!不得好死!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這些不痛不癢的叫罵對於靈稚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,她歡快地回應:“這可是你們高高在上的家主妹妹,讓我提出來的條件,你們激動什麽?還是——怕她真的舍棄你們?”

靈稚做出一個像是扔紙飛機的動作,“啾——,然後把你們全殺了來換自己的哥哥?”

她看著這群人臉上變幻多姿的表情,樂得不行,手捧著自己的肚子,緩解一下酸痛,笑得好沒形象。

“你胡說!我們追隨的人才不會像你一樣喪盡天良!肖季蓮,你休要挑撥離間!”

“你都說我是挑撥離間了,還這麽激動幹什麽?怎麽,我挑撥你成功了?離間你們成功了?”

瞧瞧這眾生百態的醜陋模樣,一個個的,明明害怕自己被舍棄,心裏慌得要命,面上卻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,真是惡心至極。

“江景安,怎麽,這個交易,你做還是不做。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。”

江景安從方才就再沒開口說話,她攥緊了拳頭,不可否認,她心裏剛才確實是有一絲動心。和哥哥比起來,這些人算得了什麽,名聲又算得了什麽?

可是……哥哥說過,不希望她手上沾染任何一絲鮮血。她不能,讓哥哥失望。

她掙紮著開口,聲音有些喑啞,祈求道:“能不能換個條件?拿我的命一命換一命也行。”

靈稚冷哼一聲,“賭不起就不要和我談交易。我這兒不是善堂。不收女人。”

“行了!”陣靈站起身,“玩也玩夠了,該辦正事了。要是你們沒招了,那可就到我還手了!陪你們玩了這麽久,也該到大結局了。”

陣靈拍拍手,身後的黑霧中顯現出一個人影來。

一身藍衣被抽打得破碎,身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卻不流血,而是冒著黑氣。他低著頭,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,沒有生氣,狼狽至極。

可江景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,是自己的哥哥。她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痛苦和焦急,什麽時候流了淚都不知道,大喊:“哥!”

江景之聽見自己妹妹的聲音,有了一絲反應,低垂的頭稍微動了一下,而後強撐著身體,睜開眼看見了屋下的江景安。嘴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:“安安,不哭。”

靈稚在一邊看著這副兄妹情深的場面就來氣,黑霧隨意念幻化成破魂鞭,“啪”的一聲甩在江景之身上,江景之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屋頂上,“哐哐”地滾了幾下,“咚”的一聲掉摔在地上。

江景安見此想要去扶起自己的哥哥,可是卻被肖季蓮悠悠一句“誰敢碰他”釘住了腿。

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撲騰著吐出兩口淤血,再掙紮著站起來。眼淚都抹花了她看見的世界,可她卻無能為力。

今時今日的肖季蓮所表現出的法力,根本不是她一條區區不過修煉百年的鯉魚精可以抵抗的。

“可真聽話啊!”

靈稚落地,不知何時出現在江景安的身後,從她的視線看向正掙紮著站起來的江景之,在她耳邊低語,“心疼了吧,眼睜睜看見自己的親人受傷,卻幫不上忙的滋味不好受吧。”

靈稚一手搭在她肩膀上,另一只手一揮,黑鞭又是一下把堪堪站起來的江景之抽撞到了柱子上。

看著哥哥面目猙獰,痛得爬不起來的樣子,江景安心中怒不可言。

“你!”她想反手打肖季蓮,卻被她定住動彈不得。

靈稚把江景安的下巴勾向自己,“生氣了?難過了?就承受不住了?這才哪到哪兒啊。”

徒然拔高音量,捏住她的下巴,讓她看著黑鞭自發地把江景之抽打得滿地撞騰。

“當日你哥就是這樣,一言不發,揮一揮手,就滅我肖家滿門。而我就像現在的你一樣,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,一點兒辦法都沒有。”

“我哭泣,我哀求,我憤怒,我叫罵,可他停下來了嗎?我爹,我肖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三口人還不是一個接一個地倒在我面前!”

聲音平靜卻滿是悲涼,肖家滅門案之慘是世間共知的。

江景安淚流滿面卻毫無辦法,滿臉漲紅,青筋暴露,卻動彈不得。就這麽看著自己的哥哥被抽打得滿地打滾。聽著肖季蓮的話語在耳邊回蕩。

靈稚把頭枕在江景安肩上,臉埋進她頸間,“難過嗎?痛苦嗎?是不是想殺了我?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?恨不得喝我的血,吃我的肉?”

“我當時也是這樣的。”

靈稚松開她,下一瞬出現在了江景之身旁,一腳踏在他的胸口上,“所以,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是如何實現我當初想做的一切的。”

靈稚逐漸有些魔怔,情緒開始失控,陷入了半瘋魔的大笑中,不知道是不是肖季蓮殘留在這具身體裏的感情還在作祟。

“停下來吧。季蓮,別再錯下去了。”

在這人人自保,誰都不敢說話惹怒肖季蓮的時候,玉冬來擦幹凈了嘴邊的血漬,撫著胸口說話了。

玉冬來從一開始就保持沈默,不論是三家哪一家受傷也好,被針對也好,他都沒有開口。

可是現在看著肖季蓮在仇恨裏這麽瘋魔下去,他不得不開口了。在場的所有人裏,除去被懲罰得體無完膚的江景之,就只有他親眼見證了那場滅門慘案。

所以這一開始的一切一切,他都不予置評,因為那是他們欠她的。如果說江家的人做了行刑的劊子手,那麽陽家和玉家的冷眼旁觀就是今天這場惡果的催化劑。

肖家被滅門,沒有人為她討一個公道,所有人都只顧著自己的利益,從而罔顧了她的情感。今日惡果皆是當日種下的惡因。

“停下?我憑什麽要停下!我親手為自己死去的親人討回公道有何不可!你有什麽資格攔我!”

靈稚雙袖一揮,氣勢逼人,直指玉冬來,這個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。

是啊,他有什麽資格?

玉冬來沒有資格接這話,沈默是最好的回答。

靈稚冷笑一聲,手中現出一把劍。

她細細地撫摸著這上面的紋路,對著劍自言自語:“我曾滿心歡喜,贈你‘除魔’二字,除盡世間妖魔,斬盡世間鬼怪。”

她抽出利劍,直指被黑鏈四散鎖住頭、手和腳,呈“大”字狀的江景之,“可你卻用這把劍屠盡我肖家上下一百八十三口人!一個不留!”

“江景之!——”

肖季蓮握劍的手都在顫抖,那一幕幕,那一聲聲慘叫,她至今不敢回想,午夜夢回,總是會被師兄弟們的呼喊所驚醒,會被那一夜血流成河的場面嚇得失魂。

那一聲怒喊裏充滿的痛苦與怨恨,任誰都聽出來了。沒有人敢為江景之出頭,就是江家的子弟也不敢輕舉妄動。

可被鎖住手腳的江景之,腫脹的眼睛睜開一絲細縫兒,扯起酸痛的嘴角一點點來,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:“我終究還是毀了你。”

我們終究是錯了。

如果當初不曾遇見,如果你我不是朋友,如果你不曾贈我除魔劍,如果……或許今天的你就不會這麽痛苦,或許你心中就只會有恨,而不會被我的背叛所傷……

“哈哈哈……是,是你毀了我。”肖季蓮看著他的眼裏沒了情感,只有冷漠,“那我就也毀了你好了。”

我要讓這些所謂的名門正義之士,讓你的親人、下屬,都親眼看著你死在我手裏。

肖季蓮舉起劍,看著他的左手,“就是這只手發號施令屠我肖家滿門。”話落,劍停,溫熱的血濺在了她的手上。

江景之悶哼一聲,肩頭的血汩汩流出。松開皺緊的眉頭,他依舊笑著看她,仿佛在說不夠。

“就是這只手砍下了我父親的頭顱。”話音落,劍光一閃,江景之的右手被砍飛進了人群之中,所有人都退開腳步,任那只冒血的手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。

要不是有黑鏈掛住江景之的脖子,又一聲悶哼之後,只怕江景之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。鮮血順著兩側直流,染紅了他本就看不出原樣的衣服。

他強撐著笑著看向肖季蓮,閉上眼耳邊姑娘清脆的聲音響起。

“誰說修不了仙的人就不能除魔了。你偏要除盡這世間魔給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。”

“日後這劍便不再是你的恥辱,而是你的榮耀。”

地牢裏她一身夜行衣,問:“你餓嗎?”

“她要殺的人是我,根本不是你所謂的我們。”“是。”

她笑眼彎彎,“好久不見。”

……

腦海中所有的思緒最後歸於無,他靜靜等待著最後一擊。

季蓮,謝謝你。我終於要走完這骯臟的一生了。他如是想。

☆、須念簪

肖季蓮將手上的“除魔”劍“哐啷”一聲扔在地上,張開手臂,積蓄法力在手上,黑甲生長,鋒利如刀。“那麽,你就下黃泉去向他們賠罪吧。”

身形移動,黑甲與血肉撞擊的“刺啦”聲,心臟離體。

沒有痛感襲來,覺得不對勁,江景之睜開那雙腫泡眼,整個人都傻了。腦中一片空白,許久之後,微微擡唇,“安……安……”

驚恐連天的呼喊聲開始此起彼伏,接連不斷。

“魔……魔頭殺人了!”

“魔頭騙人,她!她殺了無辜的人!她違背誓言了!”

“江景安死了!死了!”

“大家一起上,殺了她!她出爾反爾!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們亡!”

“殺了她——!!”

所有人一擁而上,她們恐懼這個擁有著不可估量的法力的女人,卻又不得不為了自己活命,而被裹挾著去要她的命。

靈稚看著自己手上的灼熱而滾燙還在跳動的心臟,也被嚇得楞在了原地。

手一抖,心臟落在地上滾了幾圈。黑夜裏,不知道被周圍的人踢踩到哪裏去了。

不。

她沒想殺江景安的。

她只想為肖季蓮討回公道。

她曾當著天下人面,立下誓言:只為報仇!不取無辜之人性命。她也不殺女人!

不是的,不是這樣的。

沒有,她沒有!

……

身邊的人一擁而上,陣靈腦海中一片嘈雜混亂,就像是又回到了她剛醒過來,看見肖季蓮經歷過的那一幕幕一樣。

混戰、慘叫、哀嚎、鮮血、殺戮……

靈稚神志不清,陷入了瘋魔的狀態。

夜越深,陰氣越重,體內的惡鬼被她禁錮這麽久,終於找到了她心神不定的時候,趁此契機、瘋狂地撕咬她的靈魂。

靈稚渾身上下都處在被撕裂的疼痛狀態下,“啊——”眼前的人一陣陣襲來,她抽回所有黑霧,毫無章法、雜亂無章地釋放自己的法力。

可是那些黑霧根本不聽人的使喚,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樣,在場內亂竄,有人被黑霧腐蝕了手腳,也有人被黑霧迷了眼,自相殘殺……

“啊——我的眼睛!”

“救命啊——救命啊——!!”

江家的練兵場上一時之間宛若回到了三年前肖家被屠殺的那個夜晚。哀叫連天,哭慘聲不斷,鮮血橫流……又一次的修羅場。

而這一次所有的人都是目擊者、經歷者。

還有的人躲過了黑霧的攻擊,朝肖季蓮殺去。肖季蓮開始還拖著刺痛的身體躲閃,可是圍殺她的人越來越多,她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,眼裏看見的世界都是一片鮮紅。

“呲——”她被一劍刺中了腹部,鮮血滴在地上,滴答響。

握著劍的修士,見此,高興得大叫:“我刺中魔頭了!我刺中魔頭了!!”

體內惡鬼叫囂,撕裂的痛感早就掩蓋了這些外傷的疼痛。可是,身體每一滴血的流失,都像是銅壺滴漏一樣,在腦海中“滴答”的響聲清晰可聽。

好半晌,她終於聽見自己腦海中繃著的那根弦斷了。

“啊——!!”

靈稚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,徹底地走火入魔,失去了理智,拔出劍,掌控的黑霧捆住劍將修士一劍穿心。死的時候,修士的嘴角還帶著自己成功刺殺魔頭的激動的笑容。

而後靈稚便開始在場中開始不分清白,見人便殺。

慘叫之聲四下高低起伏,如同音樂劇的旋律一般不停地跳動,或歡喜或悲傷。

而這邊江景安被挖心之後,身體支撐不住向後傾,砰的一聲,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心口空了,血浸濕了身下的土地。

被抽回黑霧摔倒在地的江景之站都站不起來,只能倚靠著雙腿的力量,用盡全力爬到江景安的身邊。

他扶不起她,只能盡量把頭低下來,臉靠著她的臉,不停地叫著“安安……安安……”

江景安微微顫栗著伸出手,摸著自己哥哥的頭,嘴唇動了動,“哥哥,不哭。”

“我不哭,不哭。”江景之沒了手,眼淚都擦不了。

江景之的淚水全都滴在了她的臉上,流到嘴邊,是鹹的。江景安突然回憶起自己第一次到江家的時候的樣子,那個時候,江夫人才剛剛懷上二胎,一家四口其樂融融。

江景之像他父親一樣,嚴肅著一張臉,像個小大人。可是,對著自己未出生的弟弟妹妹,卻充滿了好奇。

她看見那個穿著海藍色衣裳的小男孩,趁著母親在亭子裏,睡午覺的時候,一臉認真地對著還只有幾個月大的肚子說:“娘說你以後出來就是我弟弟了。”

“不過我還是想要一個妹妹,因為做弟弟的話,練功太辛苦了。你要是妹妹的話,以後,你出來了,就不用練功,我會永遠保護你的。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。所以,你要乖乖的,出來,好不好?”

“哥——”江景安的氣息慢慢減弱。

江景之猛點頭,回應她,“我在,我在,哥哥在。”

“其實,我不是你妹妹。”江景安想,人間這一趟,自己不算白來,可是,該離開的時候,有些秘密也該說出來了。

“傻丫頭,你怎麽會不是我妹妹,你就是我的妹妹,是我江景之唯一的妹妹!”

江景安勉強扯動嘴唇,拉出一個笑,“其實真正的江景安早在江夫人早產的時候,就去世了。”

“你在胡說些什麽。”江景之不想聽自己妹妹瞎編故事,哪怕他知道這可能才是真相。

“夫人生出來的是個死胎。”

對於這件事,其實江景之是有記憶的,六歲的時候,母親因為體虛氣血不足,心情煩悶,不小心跌了一跤,早產了。加上胎位不正,在產房裏,足足生了兩天兩夜才把安安生出來。

可是安安生出來之後,體格弱小,臉色鐵青,沒有呼吸,更沒有哭聲,就連產娘拍打也沒有反應。

而他娘生了安安之後,大出血,沒說幾句話,交代後事就走了。

一屍兩命,原本好好的喜事硬是變成了喪事。

而安安能醒過來,完全是一個奇跡。安安是在父親想要把她和母親蓋棺合葬的時候,突然有了呼吸,大哭醒過來的。

所有人都不敢相信,哪怕是父親。

可是,那又怎麽樣,能醒過來就已經足夠了。哪怕是後來安安逐漸長大,被人發現是一個天生的癡傻兒又如何。她能活下來,已經是撿回一條命,福大命大了。

“別說了,別說了。”

江景之趴在她的耳邊痛哭,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可能來歷不簡單,可是父親在她身上從未真正確切地感知到任何魔氣,她也不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。

時間久了,他們都快忘記了過去的那些陳年往事,真的把她當成妹妹和女兒來疼愛。

“我是苦蓮池裏的一尾鯉魚精,修煉了五百年才成人形。後來貪玩好奇偷偷來了凡間,可是貪睡的時候不小心被人捕撈住了。”

她邊說話,邊咳血。

“本以為就此殞命,可誰知是江夫人把我買回了家,放在了池子裏養著。在魚塘裏一待就是三年。後來夫人懷孕難產,母女身亡。”

江景安的嗓子裏,血液湧上來,影響了她說話,她停頓了幾秒鐘,喘著粗氣,“我本不應該插手凡間的事情的。”

“可是,我看你和父親實在是太傷心了。我動了惻隱之心,不忍心見你們就如此消沈下去,便附身在了剛去世的小姐身上。”

江景之看著她一說一喘地把最後的秘密說出來,淚水縱橫。

“可她畢竟是死胎,我只能保證她的呼吸和她的身體正常生長。卻無法讓她像常人一樣正常生活。”

她咳嗽了一聲,血液翻滾,直接從嘴邊溢出來了,“對不起——”

“不是你的錯。”江景之眼淚鼻涕到處都是,搖著頭,看著自己妹妹出氣比進氣多,“不要說對不起——”

江景安擡起手,想給江景之擦擦淚水,“哥哥,遇見你們,我知足了。”可她的手沒夠到那滴淚水,就支撐不住墜落下去了。

江景之看著她的手落下去,卻連抓住她的手的能力都沒有,他看著自己妹妹的眼睛一點點地失去光彩。

將臉埋在她的臉上,嘴唇吻住那雙閉不上的眼睛,很久以後,西邊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,穿透了廝殺的刀劍聲和慘叫聲。

玉家的人失了武器只能和那些怨氣凝聚成的黑霧肉搏,根本無法自保。

陽家沒有了神鳥的庇護,戰鬥力下降大半,也只是勉強自保。

江家雖有劍護身,可是黑夜裏又是黑霧彌漫,根本分不清敵友,一不小心就會自相殘殺。

可這所有的殺戮和鮮血,在這個十三歲的少年郎這裏都成了意外。

他天生耳聾,初時的琴音傷不了他,後來其他兩家的戰鬥又與他無關。

而現在,所有的怨氣黑霧都避開了他,即便是激戰之中,只要避開了身邊人濺出的鮮血,他依舊是純凈如初,連衣服都沒有弄臟一點絲毫。

可是看著兩個哥哥和姐姐還有周圍的人都在廝殺,哪怕是他聽不見周圍的聲音,依舊可以幻想到他們是如何痛苦哀嚎的。

看著變得猶如鬼魅一般,殺人不眨眼的大嫂,玉冬羽忍不住哭了。

從前的大嫂不是這樣的,即便是發病的時候,大嫂哪怕是傷害自己,也不會傷害別人。

玉冬羽握緊了手裏的須念簪。

☆、命運弄人

玉冬羽天生耳聾,即便是做一個游手好閑的紈絝子弟,在玉家也沒有人敢說他什麽。可是,沒有人知道,他卻偏偏對音律上了心。

就連大嫂也是在偶然之間,看見他偷偷摸大哥的琴才知道的。

可是大嫂沒有嘲笑他,也沒有說他不自量力,而是向別人保密,偷偷教他識譜,甚至還教了他怎麽吹困靈調。

他聽不見,她就帶他用手指去感受喉間氣息的跳動,他無法辨認音律變幻,她就帶他標識每一次手指變化的時間長短。

可是,那個曾淺笑著教他識譜吹簫的大嫂,此刻卻已入瘋魔,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。不管大哥二哥和姐姐怎麽呼喊,在人群之中發狂的大嫂都沒有停下來。

玉冬羽看著手裏的須念簪,想起大嫂曾經在他好奇須念簪時教會他裏面的秘密,並告訴他,“如果有一天,我控制不住我自己,神志不清,做出了有違天理的惡毒事。小羽,你就按下這簪子上的按鈕,它會變成一支短簫,然後,用我教你的方法,吹響它。小羽,你一定要阻止我。”

“快閃開!”

玉冬竹看見有人被黑霧迷失了神智,朝玉冬羽揮劍襲來,趕忙推開手無縛雞之力的弟弟,生生擋下了那一劍,而後又反擊,加入了戰場。

玉冬羽被推趴在地上,哭得淚眼模糊,終於按下了手裏的簪子。須念簪果然如大嫂所言,立時中間掉出半截鏤空的簫,和原來外邊的接在一起,變成了一支約七寸長的短簫。

握著這支簫,玉冬羽擦了擦臉上的淚,抽噎著,終於吹響了它。

一陣帶著嗚咽聲、低沈的簫聲響起,玉冬羽聽不見,他不知道,那首明明是最靜心定神、歡快如流水一般的困靈調,被他吹出了無盡的哀怨、痛苦和不甘。

可是,就是這麽一曲充滿了痛苦和委屈的困靈調,卻讓所有被迷惑了心智的人都逐漸清醒了過來。

屠殺場裏混亂的場面逐漸平息,手中的劍“哐啷”落地。飄散在空中的黑霧也逐漸冷靜下來,盡歸於主。

而在這良好局面中唯一痛苦的人只有靈稚一個。

“啊——”

靈稚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。

她體內的法力在隨著這哀怨的曲調逐漸被削弱。而體內的惡鬼抓住她法力被削弱的空檔,越來越猖狂地撕咬她的魂魄。惡鬼噬魂,法力漸消,她根本沒有辦法忍受那種痛苦。

“啊——”

所有的人都看著她因為痛苦而扭曲了面孔,看著她在中間撞墻捶地,活似一個瘋婆子。

“為什麽!”她怒問!

這困靈調本就是因她所創,當初她法力尚弱之時,就飽受這困靈調的折磨,如今她功法深厚,明明已經能承受它的傷害了,為什麽還會受它的影響!

靈稚從地上滿臉猙獰,掙紮著爬起來,看著那個纖塵不染的白衣少年郎,“啊——”

“噗——”

靈稚襲擊玉冬羽未果,反被站在她旁邊不遠的玉冬晴,先發現了企圖,將她一掌擊倒在地,吐出一口鮮血來。

玉冬羽見此立馬停了手上的短簫,跑到肖季蓮身邊,想把她扶起來。

靈稚勉強坐起身,一掌將他擊倒,短簫落在地上,“叮當”一聲脆響。

玉冬羽趴在地上,嘴邊流出一絲血來,他焦急地想要表達什麽,可是天生耳聾自然也說不出話來,只能咿咿呀呀半晌。

靈稚爬起來走到他身邊,撿起那支簫,仔細觀摩,再看看他。最終苦笑出聲,“居然是這樣!她為了阻止我,也真是用心良苦了。”

不是清音玉,而是肖家玄鐵制成的短簫。若是清音玉,她自是會有防範,早就連同玉家其他的樂器一起毀了。可這支短簫卻是肖季蓮的須念簪所變,她怎麽可能有所防範。

讓一個聽不見聲音的人來吹奏困靈調,他未曾被這世間的雜音所感染過,不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,吹出來的曲調自然是這世間最最純潔至凈的音律。

這般純凈的聲音再配上困靈調,對付她,可不就是這世間最最有效的武器。

靈稚連體內惡鬼噬魂都管不了了,怒極反笑,可心中又是委屈至極,“你終是不信我。”

方才多少廝殺疼痛,她都不曾打濕眼眶,可是此刻卻眼角含淚,怒喊一聲:“你終究是不信我!”

怨氣聚集,擡手用力一擲,短簫“哐啷”一聲響,竟然在觸地的一瞬間從中間斷裂了。一半滾動兩下留在了臺階上,一半順著臺階“叮啷”幾聲滾下來,滾到了玉冬羽的手邊才停下來。

靈稚背對著玉冬羽,身上怨氣快速聚集,只見她取下頭上唯一挽發的簪子,上邊的頭發散落下來,縈繞的死氣漸濃,魅鬼勾魂約莫就是這個場景了。

靈稚看著手中的黑靈簪,簪身不長,樸實無華,除去頂部鑲嵌的一顆黑珠子,沒有任何雕刻修飾。可偏偏是這樣一支看起來普通至極的簪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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